第四十九幕 诊断

林舒乔在隔离病房里浑浑噩噩地躺着, 时钟很快指向傍晚六点, 两个金发碧眼的小护士准时推了一辆轮椅进来，作势就要把她扶上去。林舒乔感觉身体状况已经好转了不少, 除了头还有些晕眩以外, 自己走路也没有问题。她架不住护士的热心，推脱了一阵还是被按在了轮椅上，被推往主治医生的诊室。
  诊室门外，薇安和简晞忐忑不安地等候了许久。林舒乔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身着军装的高挑身影，薇安听见声响看过来，分别不到24小时，两人这一眼对望却仿佛经历了百转千回的波折……
  轮椅上的年轻女子，精致利落的轮廓好像一夕之间消瘦了，如雪苍白的病容刚恢复了一点血色, 即使如此，她看向薇安的眼神仍带着一丝坚韧和温柔的润色，好像在无声地告诉她：
  我没事，我会好起来的。
  薇安仰了仰头, 好让眼泪别失控地掉下来。缓了一下以后，护士已经推着林舒乔走在诊室门口, 简晞拎着一个手提袋，带了不少林舒乔暂时换洗的衣物。她咬着唇，同样什么也没说, 明艳的脸庞笼着一层愁雾。
  三人互相交换了眼神, 都没有说话, 病人和亲友很快聚到了罗格的办公桌前，等待某种宣判。
  罗格的眼神有些复杂，但他很快就做出一副尽可能轻松的样子，把准备好的检查报告递到了林舒乔面前：“林，恭喜你，这次的检查结果证实了和x病毒没有必然联系，你没有复发。”
  简晞瞬间松了一口气，薇安很惊讶，却没有什么喜色。
  林舒乔低着头逐页翻阅所有的检查结果，病毒检测阴性，脑ct正常，x光正常，各项超声报告正常……只有血液检查报告有多项不正常，最终诊断只写了简单的一行字：
  “贫血，血小板减少症。”
  就这么简单么？林舒乔蹙着眉，自己都有些难以相信。
  罗格缓缓解释道：“人的正常血小板计数是100到300，你的血小板计数只有40，你前两次的体检报告里血小板指标就已经下降了，但是我当时告诉你，这个值不影响正常生活，暂时不需要治疗。但是这次你有了比较严重的出血情况，我会给你用药干预。”
  林舒乔敛下眸，再次确认：“没有不正常的，病变么？”
  罗格点点头，逐一向她解释了其他项目检查结果：“……其他方面一切正常，你的病毒检测结果是阴性，最担心的情况不存在，你可以放心了。”
  简晞追问道：“她的血小板减少症又是怎么造成的？”
  罗格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：“我们推测是二级抗病毒血清治疗过程中，药物造成了血小板破坏过多，可以理解为一种血清造成的后遗症。如果不放心的话，可以做骨髓穿刺确诊，排除一些别的病变。”
  “做，务必对症治疗。”一直沉默的薇安忽然开口，语气凌厉得不容拒绝，她的手轻轻覆在林舒乔肩上，恨不得立刻把她拥在怀里，恨不得代替她承受所有病痛。
  林舒乔紧张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些缓和，抬起目光问道：“那我还需要住院么？”
  罗格从容不迫：“可以再留院观察两天，看看会不会再有鼻出血或者其他出血情况。我马上给你开提升血小板的药物，只要你按时吃，就不用再担心出血不止的问题。当然了，如果再恶化下去，发生消化道出血或者内脏出血，也会危及生命的。”
  林舒乔淡淡颔首，表情平静：“谢谢医生。”
  罗格吁了一口气，暂时打消了林舒乔的怀疑。
  薇安的盯着罗格每一丝细小的表情变化，想要找出什么破绽，质疑道：“真的没有其他问题了？”
  罗格被她看得有些心虚，面上却强撑着笑意：“上尉是，不相信我的诊断？”
  一滴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淌下，不知道薇安有没有看见。
  薇安凑近罗格的脸，女军官眼底迫人的寒光仿佛是某种威胁：“她的生命很重要，请您务必慎重。”
  罗格心里冷笑，这女人竟还有脸威胁自己，为了林舒乔和米勒上校决裂，她能有什么胜算？真是愚蠢而不自知啊。
  罗格露出职业性的微笑：“这是我的工作，我的职责，林舒乔能有今天的状态，是我医疗团队的努力成果。”
  林舒乔的手覆在薇安的手背，轻轻柔柔地拍了拍：“薇安，我相信罗格医生，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？”
  罗格擦去了额角的汗水，在电脑系统里处理好了林舒乔药方：“去一楼拿药吧，我给你安排了新的病房。”
  ******
  结束了这边的谈话，简晞推着林舒乔回普通病房区，薇安去一楼拿药结算。
  天色已经完全黑了，窗外又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。今年的雪好像怎么也下不尽似的，冻结并摧残着这个本就千疮百孔的世界。林舒乔靠在病床上，失神地看着落雪，长睫在眼底投下一层静谧而黯然的影。
  原本这个时候，她应该和薇安享受难得的二人世界。聊聊天，看看风景，哪怕没什么事情可做也觉得很幸福。她恨自己这个不争气的身体。
  “你一定饿了吧，我们给你带了饭菜。”简晞手提袋里拿出几个塑料食盒，一一打开，几道家常小菜还冒着腾腾热气：“家里的食材所剩不多，安全区从后天开始统一分配黑面包。你要养病，营养怕是会跟不上的。”
  林舒乔回过头，门外熟悉的军靴声由远及近，薇安走到病床前，伸手捋了捋林舒乔凌乱的发丝，指尖的冷香盖过了这里浓郁的消毒水味道。
  “别担心，我会想办法弄一些鸡蛋、牛奶和肉类，不会让你们挨饿的。”
  林舒乔愧疚地垂下眸：“对不起，又要连累你们照顾我。”
  薇安坐到病床前，相对的目光里有缱绻的深意：“你是我女朋友，我不照顾你照顾谁？”说着，她拿起一个盛粥的食盒，用勺子舀了一口，放在唇边吹了吹，“来，先把红枣粥喝了。”
  粥里和着红枣和花生，林舒乔心里暖流肆意，脸颊也烫了：“你做的？”
  薇安不好意思地一笑：“简晞教我做的，凑合吃吧。”
  勺子喂到嘴边，林舒乔含进去细细嚼着，甜度正好。她知道薇安从不下厨，只是做一碗简单的粥就能把她感动到鼻子发酸。她一口口使劲的吃，边吃边夸：“好吃得很。”
  简晞对她俩的深情日常已经麻木了，站在一旁嘟囔道：“我做的菜也好吃啊，你尝尝嘛！”
  林舒乔拿起筷子就夹：“好好好，我吃，我吃。”
  “你快点好起来吧。”薇安叹了一口气，清冽的眼眸里印着心疼，沉声说道，“今天我之所以提出怀疑，是因为我知道罗格医生和金大宇私交不错，但因为和你不沾边，以前也没有调查过。”
  “我怕他也是米勒上校的人。”
  林舒乔略一思考，又有些迟疑地摇了摇头：“如果我体内病毒复发，按照安全条例是要立即采取强制措施的，他们不可能瞒着。等张教授回来，我让他再给我复查一次。”
  薇安眉梢不经意挑了挑，试探道：“你很相信张教授？”
  林舒乔恍然想起，张教授表面上是替米勒上校做事，在薇安面前肯定是伪装的。而他的真实立场只告诉了自己，并且千叮咛万嘱咐，不要告诉薇安，不要说出溶剂的事。
  “除了罗格医生，我只能信他。”林舒乔没承认也没否认，回答的模糊。
  薇安内心焦灼，她原本的计划已经箭在弦上，感觉林舒乔这一病就受到了很大牵制。
  林舒乔吃完饭，再加上输液的药效作用，很快就疲乏了。薇安安顿她躺下，替林舒乔掖好被子，细细凝视着她如婴儿般宁静的睡颜，呼吸平缓，眉睫纤长，仿佛润着晶莹的水汽。
  薇安和简晞守着她睡着，两人不约而同瞥了对方一眼，彼此心照不宣。
  简晞神色凝重，唤道：“薇安，我们聊聊？”薇安点点头，披上军大衣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病房，悄声关上了门。
  走出医疗中心的正大门，外面的积雪有些厚，每走一步竟都蹒跚起来。夜色如浓雾泼墨，大门延伸向了无止尽的空茫街道，就像不可预知的未来。
  简晞很快冻得俏脸通红，绕紧围巾，不住呵着手，开门见山便说道：“我也希望她只是一个简单的后遗症。如果有更严重的问题被他们隐瞒下来，那就太可怕了。”
  薇安低低的回应混进了凛冽的风声：“这里说话不方便，到我车里去。”
  两人走向停在对街的黑色奔驰车，坐进去开了热空调。暖气吹了好一会儿，一直沉默的薇安把手架在方向盘上，低冷冷自嘲：“不相信罗格我也没有证据，就是一种直觉。”
  简晞愁眉不展：“往最坏了想，就是米勒老头眼看拿不到溶剂，准备对林舒乔下手了？”
  薇安深吸了一口气，凌厉的话里甚至透出了杀意：“我必须送她走，越快越好。”
  简晞兴奋地看着她，难以置信，而又意料之中：“薇安，你有计划了？可以告诉我么，我能帮得上什么？”
  薇安看了她许久，哪怕认识简晞的时间更久，当下的情况都要犹豫一番是否向她坦诚。
  最终，她同意简晞加入她的计划。
  “这次出去散心，本来就是计划的一部分。我想告诉她，我遇到她之前曾做过一些事，我想请求她的原谅。”薇安哽咽了，眼角润湿的晶莹已经盈盈欲坠：“现在我爱她，我愿为她筹谋一切，为了她与曾经的组织为敌……只要她能平安快乐。”
  简晞定定地看着她，她不知道薇安以前做了什么事要得到林舒乔的原谅，但她感到心里某种压抑许久的东西点燃了、迸发了，挣脱这个巨大牢笼的日子，终于要来临了！
  女孩眼里透着前所未有的炙热：“薇安，你不是一个人在奋战。我们每个人，都该在自己的命运拼一次，是时候了……”
  见惯了她每天嘻嘻哈哈，天真烂漫不正经的样子，这会儿说出这样的话，薇安很是惊讶地看着她，最后露出了意味深长的一抹淡淡笑意。
  两个女人就这样坐在车里聊了许久，外面的世界已被黑暗吞噬，风雪飘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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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抱歉大家久等了！我来更新了！
  家里有一些事情耽搁，最近又在考虑是否解约的事情，焦头烂额。实际我和晋江还有半年到期，如果提前解约会影响《末夜》更新的话，我会完结以后再解约，一定不会坑大家~~~
  姐妹们，也让我看到你们的爱呀，这应该是我们相约晋江的最后一篇文了。《红颜若雪》和《绯色倾城》全文锁了，今天《若相离》也被锁了很多章，一怒之下自己锁了。太酸爽了(^o^)/~
  提前祝大家七夕快乐，薇安和舒乔以后也会发糖的